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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 锋
在小区里生活,纵是“钢筋水泥”隔着,可不见人是不可能的。
“水事”。我对“水”不挑剔,但茶对水“讲究”,尤其是毛尖,用山泉水或矿泉水则不同,也许,山花对海树,古柏对苍松,毛尖对山泉,自然和自然结伴,未必最好,却最适合。
从网上下单。小伙子送水来时,收了两个桶的押金,一共一百块,说随退随还。
“要不要给您送进屋子?”
我摇摇头,看他满头大汗,连眼镜片都模糊了。
我伸展双臂自己提进去得了。
一段时间两桶水,取“旧”换“新”。这边下单那边送,从没耽搁。一次,他说:“您能不能不从网上下单,直接从我这里订购。”
我一愣。
“每桶给您减两块钱。”
居家过日子,精打细算。既省钱,服务又不打折扣,何乐而不为?
“水还是那水吧?”我多问了一句。
“这您放心。”
后来家里装了净水器,桶装水又恰好喝完,我索性联系他:
“兄弟,送两桶水来。”
没到半小时,水就送到了门口。
我拉开门,他正杵在门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是有电梯吗?”
“没——电。”
乖乖,十几层楼。停电了?
我提两个空桶给他:
“这水泡茶真不错,以后麻烦你继续送吧。”
他用袖口抹了把模糊的镜片:“谢谢。”转身钻进了安全门。
楼道里,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快递事”。好似和“吃饭”一样,快递已稳稳地“调”进了日常,有时竟等“快递”下锅,从手机APP看路径,明明只有“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还是不到。实在等不住,扒着“猫眼”看——走廊空空荡荡的。咋回事呢。
那次是等冷链运输的包子,老家的包子。暑期回乡,发现寓所附近一家食堂的早餐不错,有稀饭、油条、小菜、馒头、花卷,挺全。包子有两种馅儿,一种是土豆切成丝,拌上香料,花椒、大香什么的,包好,一只只上屉蒸。一种是猪肉的,肉很瘦,剁得很碎,拌上酱、葱什么的。
快递员下午取的货,连夜空运。“形迹”一目了然,何时到机场,何时上飞机,何时下飞机,何时在运来的路上。
真想第一时间吃上家乡的包子。厨房的天然气开了关,关了开。待锅里的水沸腾第三遍时,门铃终于响了。
“你好,冷链,检查一下。”
“请问,有什么要寄的没?”
“寄东西请找我。”我又一愣。
他拉着小推车,上面各种规格的包装箱码得高高的,小心翼翼地拉进电梯。
包子上了蒸屉,不大的火,十来分钟,香味弥散,整个客厅都香喷喷的。包子本来就是熟的,解冻、加热、热透,操作简单。
淋点酱油、芝麻油、醋、辣椒油,先在包子上咬出一个缺口,再用小勺子舀点蘸料进去。家乡的包子就是好吃。
当我站在窗口俯瞰小区时,遥遥地又见他的身影——醒目的“职业装”,戴着头盔,进门洞,不大会儿,出门洞……
“电梯事”。这个小区算比较新,也比较偏——相对而言,有人觉得偏,有人觉得不偏,若在附近上班,就不偏。小区入住率一般,我们这栋更少。电梯下来停到这层,门开了,轿厢里往往空无一人。个别时候,电梯里有三个人,五个人,却都是沉默的,或盯着手机,或发呆,即便青年情侣,除了挨得近一些,也是不作声的。
而当爷爷拉着婴儿车进来时,气氛就不一样了。爷爷会慈祥地笑笑,然后看着车里刚晒过太阳的孙儿。孩子仰面朝天地躺着,小眼珠子却不闲,盯你的脸,一转不转。嘴角笑着,眼睛笑着,小手还摆着,小脸蛋粉嘟嘟的。
“您孙子几岁啦?”
爷爷说,刚满一岁。
很快,他们先到了。爷爷推着小车往外走时,小家伙的眼珠子还盯着我们看,边看边笑,嘴角扭出一个好看的酒窝。
“小朋友再见。”
“嗯,那再见。”爷爷的声音。
小区的夜晚,总是有万家灯火的迹象。我喜欢拿个小木凳坐在小阳台上,看影影绰绰的窗口。这些素不相识的“邻里”,却托举着我们的生活。无数个“他”和“她”,决定着无数个“他”和“她”的日常悲喜与生命温度——送水工的喘息、快递员的汗迹、婴儿的笑……极远又极近的生活图景,在林立楼宇的缝隙间交汇,最终编织成一个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