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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飞
光阴流转间,父亲已离开我们二十载。此去经年,家中书房最深处的一个抽屉里,至今存放着他过去常用的一把剃须刀。老旧的样式,泛黄的保护壳,锈迹斑斑的刀头,还有手握处因摩擦而留下的痕迹,流淌着岁月的气息以及我们对父亲无尽的回忆。
父亲曾是一名桥梁工程师,靠着一股子韧劲,硬是从翻砂工人成长为国营厂的业务骨干。我时常从他口中听到“预应力”“锚具”“张拉端”等让我既熟悉又不懂其义的词汇。那时总感觉父亲高大又威武,甚至觉得自己也遗传了他的“技术”,以致每次班里有桌椅板凳坏掉,我都要主动请缨帮忙维修。在我家不大的两间平房里,有一块父亲的专属区域,堆满了他的图纸和测量工具,那里是最能让他安静且专注的地方。
出差是父亲工作的重要部分。上世纪90年代初,还很少有家庭能安装得起电话,“大哥大”我更是只在电视里见过。所以,只要父亲出差,失联就成了常态。1992年的冬天,爷爷寿终正寝,可恰巧他唯一的儿子却还在外省某个桥梁施工现场忙着指挥作业。母亲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幸好在爷爷去世的第三天,父亲回来了,这才顺利地处理完所有后事。多年后,我常听母亲抱怨说:“你爸当时不在家,你才8岁,咱俩守着你爷爷守了2天,我是一刻都不敢合眼啊。”是啊,在当下通讯便利的信息时代,这种场景是很难想象的。可父亲确有那种一工作起来就不管不顾的劲头,常常把其他事情抛到脑后,好在母亲早就习以为常,并理解支持,父亲才能一心一意地将他半生的心血都铺展在钢梁水泥之间。
父亲是一个认真且正直的人。因为计算不精确,他会和团队成员争得面红耳赤;因为施工不细致,他会强烈要求工程方严格依图作业。有同事说他“不近人情”“何必较真”,母亲有时也劝他“差不多就行了”,可父亲总会用一句“我的工作,我得负全责”来回应。
父亲对工作较真,对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他从不过分干涉我的学习,也不会在小事上和我计较,但是对我的为人做事极为“较真”。他最常跟我说的是“人要坐得端、站得直、行得正,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要胆大心细不屈不挠地往前走。”这句话,一直记在我的日记本扉页,陪伴了我的天真烂漫、我的叛逆无常、我的日渐长大。它仿佛是一台装了导航的助推器,无论父亲是否在我身边,总能推着我朝最正确的方向阔步前进。时隔多年,每当翻出这句话,我总能想起父亲厚实的身影,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抱着图纸不停写画的身影,那个虽略显驼背却凝缩成一尊沉稳山岳的身影。
二十载春秋流逝,父亲的脸庞在我脑海中已不再清晰,可他依然是我心中的一座大山,一座坚强可靠的大山。就好像他名字中的“山”字一样,默默地矗立在那里,赋予了我精神的骨骼,支撑着我踏过一切泥泞坎坷,托举着我走向前方的晴日和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