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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学智
在当代中国文学的版图中,“西海固文学现象”引人注目。这片曾因“苦瘠甲天下”而闻名的宁夏南部山区,在新时代焕发出惊人的文学生命力——不足50万人口的西吉县,竟有1600余人从事文学创作,其中三四百名为农民作家,诞生了中国首个“文学之乡”。
西海固的文学传统与其地理历史血脉相连。这片土地曾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多元文化交融孕育了“唱花儿、讲古今、吼秦腔”等丰富的民间文艺形式,而严酷的自然环境,则锻造了西海固人独特的精神气质。因此,苦难与坚韧成为“西海固文学”的核心母题。
如今,西海固经历了山乡巨变。随着“三西”扶贫工程启动、闽宁协作深化,特别是打赢了脱贫攻坚战,西海固从“赤地千里”变为“西部福地”。在政府大力推动下,市县区建立文学刊物联动机制,市级《六盘山》与县级《葫芦河》《原州》等形成“1+5”纸质出版矩阵;固原市出台《〈六盘山〉文学奖评奖办法》等政策,投入丰厚资金奖励优秀作品;建立“六盘文化名家工作室”13个,培养出多位具有全国影响的作家。西海固文学呈现出多元主体蓬勃发展的新面貌:既有“农民作家群”代表单小花在劳作间隙坚持写作,以文学“改心慌”;也有“励志作家群”代表马骏(柳客行)克服瘫痪病痛,凭《青白石阶》荣获“骏马奖”;更有校园文学社团,如月窗文学社培养的“文学新苗”,使创作的代际传承充满活力。
面对“西海固文学”这一颇具研究价值的现象,评论界在强调其群众性与励志性的同时,应站在客观立场,发挥好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作用,助力“西海固文学”攀登高峰。
首先要鼓励作家拓宽选材视野。当前“西海固文学”正面临创作转型的关键期。随着贫困成为历史,一些作家已意识到,“西海固文学”的表达需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作家不仅要描写过去、留住记忆,还要更新自我、表达当下。出于对苦难叙事的路径依赖等原因,“干旱—贫穷—抗争”的线性结构成为一些作家的写作定式,部分作家陷入“新主题迷茫”。青年作家马瑞坦言:“写苦难容易获得认可,写其他题材常被质疑‘不够西海固’。”因此,应鼓励作家勇于创新,关注当下西海固的巨变与乡村全面振兴前景,实现作品题材和美学风格的多元拓展。
其次要营造专业性与包容性兼容的批评生态。在西海固从事文学创作的绝大多数是非专业作家。广泛的群众参与是文学繁荣的体现,却也容易导致批评尺度陷入两难:若以专业标准审视,许多作品在艺术性上稍显粗糙;但若因作者身份降低要求,又可能陷入“关怀性评价”的误区。面对不同群体时,批评家要选择适用的批评方式。比如,对于专业作家,应从学术批评的角度对其思想深度、形式创新、美学贡献等方面进行评论;对于基层创作者,可从情感真实、生活洞察、语言特色等方面入手,进行创作辅导式的评论;对于校园写作群体,则更加关注其想象力、创新意识、成长潜力等,进行鼓励性指导。尤其对农民作家群体,多采用“肯定价值—指出路径”的批评模式,既尊重他们的创作初心,又指点提升的方向。
再次可以搭建形式多样的对话平台。比如建立“创作—批评工作坊”,在木兰书院等民间文学阵地设立常驻批评家岗位,定期举办改稿会。今年5月“新时代西海固文学现象”调研活动中,学者与农民作家的对话证明这种互动极具启发性。还可建立“结对机制”,如专业评论家定点跟踪、指导作家创作,形成持续反馈循环。此外还可以发挥新媒体的作用,利用“西海固文学艺术界”等20余家新媒体组成的传播矩阵,开设文学争鸣专栏,发布对热点作品的多元解读,如围绕马骏《青白石阶》中的叙事伦理边界展开讨论,开展作家、读者、学者三方对话。当然,学院与民间的互动也十分重要,高校、科研机构等应主动搭建双向知识流动桥梁,强化理论在地化。
从盲人诗人赵玲在按摩店诵读诗篇,到马骏坐在电动轮椅上领取“骏马奖”;从油印《葫芦河》的简陋起步,到中国首个县级文学馆的建立,西海固文学的崛起是当代文坛一个值得珍视的文化现象。构建“创作—批评”互动的文学生态,激发其持续生长的内在活力,才能使“西海固文学”在新时代焕发持久生命力。
(作者系宁夏社会科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