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唐代 徐凝

何人不爱牡丹花

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

千娇万态破朝霞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近日，古装剧《国色芳华》的热播，让牡丹花重回众人瞩目的“C位”。剧中14500株牡丹花风格各异、品种繁多，生动呈现了以牡丹为标志的唐朝美学。

牡丹花为何备受中国人的喜爱？历史上，牡丹与传统文化如何交织？如今，牡丹又有怎样的新花样、新玩法？

记者 肖雅文

牡丹初无名

1972年，甘肃武威柏树乡，乡民在兴修水利时意外发现了一座东汉早期墓葬，并从中发掘出92枚医药简牍。在这批“武威汉代医简”中，一则用牡丹根治疗血瘀病的药方格外引人注目，这正是现存最早关于牡丹的实物记载。

牡丹在中国的种植栽培历史非常悠久，有2000至3000年。西汉《神农本草经》中就记载其“味辛寒，一名鹿韭，一名鼠姑，生山谷”。

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牡丹并不属于观赏花卉。据郑樵《通志》记载：“牡丹初无名，故依芍药以为名。”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也提到：“牡丹初不载文字，唯以药载于《草本》。”

观赏牡丹品种的形成最早可追溯至隋朝。《隋炀帝海山记》记载，隋炀帝“辟地周二百里为西苑……易州（河北易县）进二十箱牡丹”，洛阳西苑成为历史上最早有记载的牡丹园。洛阳也自此与牡丹结缘。

唐代时，牡丹开始受到朝廷重视。唐太宗时期，《唐本草》有“吴牡丹好”的记载，表明唐朝初期已有吴地的牡丹被引入长安。

武则天时期，各地的牡丹被移至洛阳上苑，宫廷赏牡丹活动由此开启。唐玄宗时期，牡丹种植技术逐渐成熟，牡丹花的品种也日益丰富。据李濬《摭异记》载：“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上因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

此时，牡丹已有粉、红（浅红、肉红、殷红）、紫（含深紫）、黄、白（含通白、黄白）等多种颜色，有些品种花瓣上带有色斑（即“檀心”），还出现了半重瓣、重瓣类型。

自唐以后，人们对牡丹的热爱有增无减。北宋时，欧阳修在河南发现了四十多种牡丹品种，并在《洛阳牡丹记》中详细记载了牡丹的种植、品种和观赏习俗，该书也成为研究牡丹文化的重要文献。

此后一百余年的时间，洛阳的牡丹一直维持着繁荣的景象。当时，洛阳有相当数量的私家花园，大小不一，彼此竞赛，相互交流，一些新品种或知名品种还会送到东京，供皇室欣赏栽培。

这一时期，牡丹开始走出皇宫内院，进入寻常百姓家，形成了牡丹民俗，大量新品种的出现，使得中国独特的牡丹文化初具雏形。

唯待春风看

有趣的是，在唐朝之前，我国的诗词等文艺作品中几乎从未出现过“牡丹”。唐代李肇在《国史补》中写道：“世言牡丹花近有，盖以国朝文士集中，无牡丹歌诗。”

而在《全唐诗》中，牡丹诗的数量达到了279首，从初唐至晚唐，牡丹诗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如白居易的《牡丹芳》有：“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张祜的《京城寓怀》：“三十年持一钓竿，偶随书荐入长安。由来不是求名者，唯待春风看牡丹。”

此时，牡丹入画也十分常见。在唐朝画家阎立本的《秦府十八学士图》中，牡丹花大色妍丽，红黄白粉竞相开放，与知识分子的生活雅趣相得益彰。

事实上，自南北朝至唐朝，牡丹风气的兴起与佛教的传入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华严经》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佛教看来，花是积累善行而形成的佛果的象征，因此，寺庙往往也被称为“花宫”“花界”。

彼时的人们将牡丹的姿态与佛教的参悟紧密联系在一起。牡丹花头肥短，花形丰满，花瓣多为复层云曲瓣造型，其“圆美之韵，流转之气”与佛教思想、佛门氛围相互呼应。

于是，僧侣们在寺庙中大量种植、培育牡丹，他们也更为重视牡丹的观赏价值。

另一方面，圆润饱满、色彩绚丽的牡丹又吸引了大量民众前往观赏，侍奉香火，让牡丹的培育不断延续。唐代徐凝有诗《题开元寺牡丹》：“此花南地知难种，惭愧僧闲用意栽。”《酉阳杂俎》中也有“长安兴善寺素师院牡丹，色绝嘉”。

唐代对牡丹的欣赏从皇家贵族到全民皆爱，形成了独特的社会风尚，因牡丹而产生的社会活动非常丰富。民间，牡丹的种植和买卖早已成为一项专门的生意；牡丹进入日常饮食，有鲜花饼、牡丹茶；还有打花球和斗花。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长安王世安，春时斗花，戴插以奇花，多者为胜，皆用千金市名花，植于庭苑中，以备春时之斗也。”

在唐朝开元年间，牡丹还曾由高僧空海传入日本，由此开启了日本对牡丹品种的培育和改良。由日本培育的特有的牡丹类型“寒牡丹”，花期一般在11月下旬至翌年1月下旬，到近代，这一品种又传至中国，为我国培育不同花期的新品种，给牡丹“四季开花”提供了启示。

今起新风韵

近年来，随着“中式美学”的兴起，牡丹的销售量也水涨船高。《国色芳华》的热播无疑又为“牡丹热”添上了一把火。

据全球最大牡丹生产基地菏泽牡丹基地负责人介绍，近日，牡丹每天的出货量已经达到了10000余盆，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上升。

如今，中国的牡丹不仅变得越来越多样，还真正做到了“想开就开”。

在洛阳邙山之上，有一座牡丹基因库。凭借先进的遗传资源、生物信息和基因数据技术，科研人员掌握了牡丹育种的关键“芯核”，为培育新花色、新品种，开拓新领域奠定了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中国的牡丹培育也早已突破地域的限制，向着浩瀚宇宙进发。借助太空育种技术，我国孕育出了黑色系太空牡丹“翰墨丹青”。这一新品种于2024年初正式加入牡丹家族。

花农们更是不断精进技术，如今更是借助地源供热、电脑控温等现代化手段，实现了对温湿度的精准调控，真正做到了“花开随人意”。

牡丹之美，不仅在于其观赏价值，更在于其多元化的应用。如今，牡丹宴已成为一道独特的美食风景。牡丹根炖猪手、牡丹绣球、牡丹鲜花饼……一桌牡丹宴让人在饱览花容的同时，更享用了舌尖上的美味。

一些生物科技公司还发布了牡丹籽油、牡丹茶以及牡丹日化用品等一系列新产品，在科技与文化融合的浪潮中，向世人展示了牡丹在现代科技与文化融合下的创新成果。

牡丹在文化传承与保护方面也取得了显著成就。2021年，“洛阳牡丹”地理标志证明商标被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核准注册。中国洛阳牡丹文化节也成功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为牡丹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注入了新的活力。

从基因库的建立到太空育种的突破，从催花技术的革新到牡丹宴的创新，从生物科技的拓展到地理标志的设立，牡丹在现代科技与文化的滋养下，正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在新时代续写着属于“国色天香”的华美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