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 孙彦扬

　　2024年，你拥有哪些与书相伴的美好时光？在上海，九岁的季沛羲用AI工具为绘本《一只想飞的猫》制作插图；24岁的叶梦瑶读到了韩江的24岁，学医的她“弃医从文”并开始编辑医学类书籍；读者朱维杰像跑马拉松般读完了50本书，并参加了一整年的阅读推广活动……

　　刚刚过去的一年，向我们抛出了许多疑问：文科有没有用？书籍是否还有读者？上海图书馆用一串数字印证书香的传递：2024年，超过408万读者走进该馆，489万余册书刊被外借，到馆次数最多的读者一年来过205次，借阅量最多的读者借书超过800册。而上海图书馆全年举办的超2200场阅读推广活动，线上线下吸引逾6000万人次参与。

　　2024年的最后一晚，上海图书馆东馆7楼，读者们一遍遍走进的阅读推广区，又一次默契地座无虚席，人们用一场开放麦分享这一年的阅读奇遇记，也在满满书香中“阅”入新一年。正如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作家张怡微所说，“来到现场，我们都还在”。

　　作家：书是能够托住我们的阶梯

　　在张怡微眼中，AI、女性写作、中国文化与技术的结合跃升是这一年度的大事件。面对新的技术变革，我们的生活正在遭受“新”的冲击。谈及AI与艺术创作的关系，她引用美国作家特德·姜的观点：艺术创作类似于千万次的决策，只是这个决策的绝大部分过程不需被公开，如若人从机器的千万次决策中选择出几张照片进行展出，那么由此创生出的艺术创作几乎可以与人类创作等同。“当然，技术对人的影响在小说中早已出现，如果大家感到恐惧的话，可以去看小说”。

　　有新冲击，也有新的力量。这是女性写作继续崛起的一年，韩国作家韩江获诺贝尔文学奖，英国小说家萨曼莎·哈维凭借小说《轨道》获布克奖，旅美华人作家李翊云所作《我该走了吗》令人印象深刻，更多女性创作者被看见，“这是对我们女性作者很大的鼓舞，那些‘我们’看世界的方式也以某种方式被激励。”这还是技术不断“激活”中国文化的一年，《黑神话·悟空》的热潮也让在复旦大学开设西游课程的张怡微充满期待——是否可以将游戏爱好者召唤回来重读《西游记》？

　　从更具体的个人经验看，阅读也为生活呈上妙招。同济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诗人胡桑是上海图书馆东馆的常客，笑称这里就是自己的书房。他分享了在馆内一次活动中与美国当代女诗人简·赫斯菲尔德的对话：“我表达了这几年写诗陷入瓶颈期。她安慰我说：‘无论写作还是生活，只是这块‘牧场’需要一个‘休耕期’。”当胡桑与他的导师、德国汉学家顾彬漫步上海的大街小巷，途经提篮桥、南昌路和田子坊，他们发现：“阅读可以改变我们的世界，让人更加兴奋，更有魔力，足以令众人相连。”张怡微也有类似感受，“小时候常听一句话‘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现在觉得，书也是人类无法一直进步时可以踩住的阶梯，我们能从书中看到，历史文明中的人们是如何整理好自己内心的秩序，再奔向未来的。”

　　残障者：阅读是在生活中“淘金”

　　视障作家沈文伟在2024年讲了几百场故事，还写了两本书，他更自豪于另一个身份：青浦残疾人读书会理事。读书会成立至今已有16年，阅读为“一群在泥土里挣扎的人”开了一扇窗，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一位脊椎瘫痪35年的读者，阅读让他的世界不再困囿于床上，沈文伟说，“他从看书写文章中获得力量，现在他是青浦区作家协会的一员，他还能够做电商自食其力，不容易、了不起！”还有一位盲人读者博览群书，得益于其用手机听书“一分钟能听几百个字”，沈文伟说，“他听觉好，乐感也足，自己写歌词歌谱，萨克斯吹得很溜。有信心不足的音乐比赛，我们读书会的老伙计们一起聊一聊，就会开开心心地去了。”

　　在沈文伟看来，残疾人读书会从阅读中淘出了生活的好滋味，更是以群体的温暖照亮了成员们的幸福感与自豪感。“读书会定期请老师上课，同时还有绘画、朗诵等十几个小组，有些人是被扶着来的，甚至还有抬着到的，你能从中感受到大家最真切的热情，这不仅是对阅读学习的热情，还有对生活的信心。”

　　图书馆员：AI取代不了的“书海NPC”

　　单舒扬在上海图书馆东馆做馆员三年了，她笑称自己的工作是“书海里的龙套演员，读者阅读世界中的NPC（非玩家角色）”。豆瓣2024年度图书第一名是《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单舒扬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并给出解答：我们在这里不仅读书，还读“人”。“三楼有一本书《解忧杂货店》，当时在书架旁边两个人同时向它伸出手，后来两人就成了情侣。四楼有本宝宝起名书，那本书里加了整整一页A4纸的起名草稿，这样一份对新生儿的祝福，被永远地留在了图书馆里。”单舒扬收集着一年里的珍贵回忆。

　　2024年的一次学术会议，又向单舒扬抛出一个直击职业根基的问题：AI是否会取代图书馆员？她幽默回应：“在图书馆坐咨询台，除了提供专业的知识服务，我们还提供情绪价值。很多读者来到这里就是需要有一个活人告诉他‘阅览室向右转弯’，或是‘卫生间前方直走’。”正如AI无法回应“读者与馆员间最好的故事是什么”的发问，单舒扬笑着对读者说，“我们在这里阅人、阅城、阅世界，欢迎大家在生命中喜悦或是迷茫的时刻来到图书馆，我们这些‘NPC’总会在这里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