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巧霞

　　那天，我开车带公婆去我娘家所在的小镇办事。

　　因为工作忙，我已个把月没有回家看望母亲了，心里琢磨着：“要是事情办得顺利，天还不算太晚的话，我就顺路回家看看母亲。”

　　但等事情办妥，夕阳已像一只装满橘红颜料的大调色盘子挂在天边，我坐在驾驶座上边开车边思索：“这个时间点不算早，也不算晚，要不要去看看母亲？”紧接着，我心里两种思绪泛起，一种说：“去看看她吧，你都一个月没回去看她了！”另一种则说：“带着公婆去看母亲也不方便，讲究礼数的公婆会受拘束；不爱收拾的母亲肯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会埋怨我没有事先通知她做好准备……”

　　在这两股思绪的对峙下，我一踩油门，小车驶离了小镇，奔驰在回县城的路上了。我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心想那就等下次放假的时候，我专门回家看望母亲吧，这样可以痛痛快快地陪母亲。

　　刚到家没多久，我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拿油墩子？”

　　没想到，我磨磨蹭蹭地不去看母亲，母亲却为我做了我最喜欢的吃食。

　　油墩子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吃食之一。每年秋冬时分，母亲必定拔了菜园子里她种的红萝卜、白萝卜，把它们刨成丝，再放入葱姜、火腿肠、木耳等佐料做成馅，裹了面粉下油锅炸，炸出一只只金黄色小太阳形状的油墩子。那香脆鲜美，是街市上卖的无法比拟的。

　　我惊诧地问：“妈，你什么时候炸的油墩子？”她说：“下午刚刚炸好的。知道你喜欢吃，给你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我这假日刚好用完，明天就上班了，想回家拿油墩子得下一个假期了。

　　母亲说：“你要是没空回来，我明儿就送给你去！”我在电话里连连推拒。母亲年轻时就有风湿性关节炎，天一凉，双腿常常疼痛。她来给我送油墩子，一准是用她那辆大电动三轮，顶着秋日呼呼的凉风，开那么远的路，她的腿怎么受得了？可是，我没能说服母亲，母亲说明天中午她一准送到。

　　第二天中午，母亲打电话让我下楼去拿东西。我和婆婆赶到楼下，看到母亲的电动三轮车上装满了东西，一大袋子油墩子摆在显眼的位置，还有两只鸡、碧绿的小青菜、红绿萝卜……请她楼上歇会，她不肯，说要赶着太阳往回开，这样，路上不冷。

　　看着母亲送的吃食被婆婆摆了满满一厨房，我心里的羞愧如潮水涌起。这一厨房的吃食，是母亲对我的爱，而我对母亲的爱，也许只像其中的一棵蔬菜那么多。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爱着她们的儿女的，会不顾自己年老体弱专为儿女而奔波，可儿女对她们甚至连顺路看望一眼也在犹豫中。

　　我的羞愧已经泛滥成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