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延国

　　虽然莫言以小说闻名于世，但他写起诗来亦能涉笔成趣。我读过莫言的两首小诗，颇有感触。第一首写的是哈佛大学的“三谎雕像”，诗曰：

　　又有人摸着哈佛的左脚照相，

　　青铜被摸成黄金。

　　后面还有数十人排队等待，

　　是那样的耐心。

　　哈佛满面愁容，似乎脚痛。

　　三百多年来，这里走出了很多精英，

　　也走出了庸才。

　　而庸才更喜欢宣称：

　　我来自哈佛，我是摸着哈佛左脚毕业的。

　　这首诗是莫言2014年参观哈佛大学时写的。参观哈佛大学的人，都喜欢摸摸哈佛先生铜像的左脚，据说这样可以沾点灵气，添些智慧。从哈佛大学毕业当然很光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能创造出轰轰烈烈的、有益于人类的业绩。这首诗告诉我们，哪怕不是名校毕业，通过摸爬滚打、砥砺淬炼，假以时日，也有机会到达“青铜被摸成黄金”的璀璨境界。唯独庸才才会躺在过往的功劳簿上睡大觉，靠着侥幸过日子。

　　第二首诗据称是“模仿余光中《乡愁》而作”，诗曰：

　　乡愁是被台风拦腰斩断的大树，

　　树冠树枝在外头，

　　树根留在地里头。

　　只要树根留在地里头，

　　不愁大树不出头。

　　树根在土里，伴随雨水的浇灌，伴随季节的变换，自然会破土亮相，向上生长。诗的最后两句，揭示了“树根”与“大树”的辩证关系——但凡地里头还留着树根，就有希望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血脉维系的乡愁如此，我们每个人的成长也是如此，打下坚实的基础，才能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把握住，进而成就一番事业，不妨看看莫言本人的经历：

　　1955年2月，莫言出生在山东高密的一户农民家庭，从小学开始，他就喜欢读“闲书”，《封神演义》《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青春之歌》《三家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都百读不厌；许仲琳、罗贯中、施耐庵、吴敬梓、杨沫、欧阳山、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小学五年级时，莫言因贫穷被阻隔于校园之外，他没有向现实俯首称臣，对着一本《新华字典》翻来覆去地钻研，从而打下第一个层面的知识基础。

　　1976年，莫言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在部队里，他曾担任图书管理员长达四年。馆藏的上千册图书，特别是文学书，他一一阅读，不肯轻易放过。通过这一阶段的阅读，他又打下第二个层面的知识基础。

　　1984年，莫言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昕夕苦读整整两年，由此打下第三个层面的知识基础。1986年，铆足了劲儿的莫言终于破茧而出——《人民文学》刊发了他的中篇小说《红高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仅佳作泉涌，更将诺贝尔文学奖收入囊中。莫言这一番艰苦的人生跋涉，是对“只要树根留在地里头，不愁大树不出头”的最完美的诠释。

　　两首小诗，发人深省，正所谓：“两首小诗是奇葩，哲理通透展才华。化铜为金需苦力，根系坚实树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