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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吉祥
我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通史”展厅(中国国家博物馆“古代中国”展厅前身)讲解文物时,有时会涉及一些公众耳熟能详的名词,将其来源或本义与文物联系在一起后,大家恍然大悟,在增加知识的同时也由衷感叹词语背后博大精深的文化。如由贝币引出“宝贝”、由青铜器铸造引出“模范”、由度量衡器引出“衡量”或“权衡”。然而,受讲解内容和时间的限制,我无法对文物涉及的名词充分展开,只能点到为止,一些观众觉得意犹未尽,往往在讲解结束后,找我就一些词语的生成、使用、变化以及衍生的故事进行探讨。大家探求传统文化知识的热情使我深为感动,于是萌生了一个想法:何不结合考古发掘、文物知识和历史典故,将这些词语做进一步的挖掘、梳理,既说明一个词是怎么产生的,又自然导出和它紧密相关的文物、历史知识,就像微缩景观小中见大一样,通过一个词,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故事。这就是《一词一世界》的由来。
常言道,说着容易做着难。把一个词讲明白,看上去只有几千字,却往往要花费一个星期才能完稿,究竟是什么原因?
首先是选词有难度。因是立足文物讲词语,即讲物说词,讲的都应该是与文物有关的词语,从海量词语中选取合适的并非易事。另外,为了增加可读性,还要尽量选取那些衍生了新含义,甚至跟原义有巨大差异的词,如“城市”“矛盾”“大驾”“计较”等,这就更增加了选词的难度。因此选词耗费了不少时间。
其次是涉及的知识领域非常广泛,如建筑、冶金、纺织、农耕、酿造、天文、体育、绘画等,是实实在在的知识小百科。然而,其中不少知识,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缺乏积累。可是既然要讲,就不能有半点含糊。我坚信“勤能补拙”,一字一句认真推敲,为了弄清楚一个细节,常常翻书、查阅考古发掘报告到深夜。向行家求教更是必不可少,写“琢磨”这个词时,我三番五次就琢玉的工具和操作方法,请教当代制玉大师,甚至到现场考察;写“牺牲”这个词时,我向天坛公园原总工程师讨教祭祀的规章制度。
还有一点更增加了写作的难度。启功先生为北京师范大学题写的校训是“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人师”既要授业,又要传道。本着这种精神,我在讲解每个词的时候,除了介绍相关文物知识、人物故事、历史典故,还会注意“立德”的问题。同时,行文要自然、顺理成章,恰当地融入这方面的内容,而不能生拉硬扯,人为拔高。比如讲“规矩”,提醒读者在社会上要依照一定的规则行动,守法不逾矩;讲“火候”,从工匠们的技艺,引申出熟能生巧的道理。更多的内容则是通过讲述我们祖先的聪明才智,通过中华民族对世界文明的贡献,让读者增强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
《一词一世界》在整体设计时,还考虑了词语之间的关联性,力求有系统性,有条理。在篇目的排布上,将相近的词语尽量放在一起,如涉及古代军事的“符合”“干戈”等,政治方面的“冠冕”“牺牲”等,农业生产方面的“耕耘”“五谷”等,手工业制造方面的“成绩”“镀金”等。配合文字,书中还有大量精心绘制的插图,提高了文章的可读性和趣味性。希望小读者能从中领略到汉字之美、文物之美。
(作者系原中国历史博物馆群工部主任,中国国家博物馆第一代讲解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