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维汉

　　诗能不能改变命运呢？这是个问题。当今时代诗情较为匮乏，指望通过诗词来改变命运实属不易。不过，我国作为诗的国度，在历史上不乏诗词改变命运的故事，北宋诗人魏野便是其中一例。

　　魏野首先是处士，他隐居于陕州东郊，日对云山，夜观星月，不求闻达。魏野更是诗人，他博览群书，才望高雅，年纪轻轻就著作等身，常常被文学爱好者和士大夫们追随。他们陪着魏野吟咏终日，乐不知返。

　　魏野的诗效法唐代姚合、贾岛，苦心经营，力求独特，给宋初的诗坛吹来一缕清新之风。像《题崇胜院河亭》中的“数声离岸舻，几点别州山”，《晨兴》中的“烧叶炉中无宿火，读书阁下有残灯”，均是人见人爱的警句，魏野因此诗名大震。

　　魏野不仅在当时的中原有名，他的《草堂集》还传到了辽国，被契丹人争相追捧。当时，辽国只能找到《草堂集》上半部，大中祥符初年，辽国皇帝特派使者到宋朝首都汴京（今河南开封），向宋真宗求取《草堂集》下半部，让宋真宗脸上大感荣光。

　　宋真宗是爱才求贤之君，魏野因卓越的诗才进入当朝皇帝的视野，成为皇帝关注的对象。不久，宋真宗下诏，召魏野到京城，要封他官职。普通士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才能得一小官，魏野仅凭一部诗集就能得到皇帝的青睐，可以想见，只要他把握机遇，立马就能鱼跃龙门、青云直上。诗能改变命运，看来在当时并不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但这件事的神奇之处在于，有的人稍有小才，往往就会“一知充十用”，放肆吹嘘、自我炒作，希望博得提拔重任，而魏野作为才华横溢的诗人，不但不顺杆爬，反而上书宋真宗说：“我实愚憨，天资笨拙，加上喜欢自由，疏于礼节，请让我守候田园草庐，继续当一介与世无争的农夫吧。”就这样，魏野委婉地拒绝了皇帝，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给白白浪费了。

　　更为神奇的是，魏野的诗不仅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能改变他人的命运。据同时代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记载，大中祥符年间，陕州司法参军刘偁因故罢官，由于他平时特别廉洁，又无积累，回去时竟然连盘缠都没法凑足，只好把自己的马卖了，换成一头瘦驴才得以回家。刘偁是魏野的好朋友，同情之余，魏野作《送刘法曹东归》一诗为刘偁送行，诗曰：“上官多是叹穷途，得替行装尽有余。谁似甘棠刘法掾，来时骑马去骑驴。”

　　后来，当这首诗捧读在宋真宗手中时，宋真宗当着宰相的面，大发感慨地说：“小官中竟然有廉洁到如此程度的人，真是江山有幸啊！”遂把刘偁提拔到京城做官。几年间，刘偁就由小小的司法参军擢升为正六品郎官，连升数级，步步登高。自己的诗能改变他人的命运，这恐怕是魏野当初写诗时未曾预料到的。

　　另据清代褚人获编写的《坚瓠集》记载，宋真宗在大中祥符年间举办了“东封泰山”“西祀后土”为主题的两场祭祀大典，声势浩大、盛况空前，作为牵头组织这两项活动的宰相王旦，可谓功劳卓著，一时声闻益远。活动结束后，王旦收到了魏野的一首诗：“圣朝宰相年年出，君在中书十二秋。西祀东封俱已了，好来相伴赤松游。”以诗规劝王旦急流勇退。王旦读到好友的赠诗，觉得十分在理，便手持这首诗，向宋真宗请求告老还乡，实现了高位善终的好结局。

　　同样的情况，宰相寇准因官场斗争被贬知永兴军，当了四年贬官后，宋真宗召他入京，重新起用。魏野送了寇准一首诗，中有“好去上天辞将相，归来平地作神仙”之句，建议寇准不要过于贪权恋位。寇准读罢此诗，很不高兴，不但没有隐退的打算，反而高调复出，结果短短数年后就被先贬为相州（今河南安阳）知州，又贬为道州（今湖南永州）司马，再贬为雷州（今广东雷州）司户参军，仕途不顺，坎坷一生。后来，当寇准终于醒悟之时，遂把魏野的诗题写在窗前，朝夕吟诵，自我解嘲。

　　如此看来，诗的确能改变命运，不过有时也会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