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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随着母亲手臂一抖,一大盆洗衣水泼在冷冻的冰面上。十几分钟后,洗衣水凝结成冰,原本坑坑洼洼的冰面变得光滑平整。早已严阵以待的弟弟稳稳地坐在父亲自制的滑轮上,昂头弓腰,身体前倾,戴着棉手套的两只手用力把两支滑杖往前伸向最远可及处,两手向后用力,滑轮嗖地一下向前冲去。
滑轮是父亲亲手做的。一块厚实的木板当坐骑,刨得光滑平整。四周固定,那两条铁条被磨得刀剑般光滑透亮,被誉为滑轮。再用粗壮结实的两条铁棍,一头装上木手柄,称为滑杖。
滑冰场最初规模则是入冬后一层层的雪和水凝结而成。初始表面凸凹粗糙,孩子们玩滑轮很是吃力。母亲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每个周末洗衣服后,把几大盆洗衣水一次次地泼洒在冰面浇灌。记得母亲曾说,即使在冰上摔倒也不怕,水面是干净的。母亲浇筑的滑冰场带着洗衣粉的香味,不能不说也是一种创举吧。
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则喜欢在冰面上“打滑叉”。所谓打滑叉就是一只脚先伸出去,脚呈45度角,脚掌用力在冰面上往前推动,随即两脚着地,身体前倾,顺着冰面滑动。记忆里妹妹最初打滑叉时,两只胳膊高高架起,晃晃悠悠,缓缓地滑出去。渐渐熟练了之后,开始花样滑冰。有时仅右脚落地,身体前倾,左腿高高抬起,如同小鸟一般飞出去。紫色灯芯绒褂子的两只袖子像极了小鸟的翅膀,翩翩地在冰面上飞翔。
唯有作为长姐的我,胆小如鼠,从来未曾斗胆打过滑叉。有时出门不得不经过光溜溜的冰面,总是两只胳膊左右伸开以保平衡,小心翼翼。越是谨小慎微怕摔跤,越是结结实实地摔过几个大跟头。好在冬天穿得厚实,年龄又小,所以倒也从未伤过筋骨。后来读书后,对于如履薄冰的理解,就是儿时的自己走在冰面上的贴切写照。
上世纪70年代的秀容小城,到了冬季,漫天风雪,既无铲雪车,亦无人打扫。整整一个冬天,大街上、小巷里,雪铺了一层又一层,被南来北往的人们踩得结结实实。雪压成了冰,冰上再覆上一层层的雪。尤其到了早春时节,偶尔有一天暖和起来,冰雪消融。到了晚间,气温骤然下降,水凝结成冰。第二日,整座小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滑冰场。日日走过的北关大街从古城楼到新建路口,整条大街滑溜溜,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俨然成了一条长长的滑冰跑道。
到了午间,放学了。女孩子们几个人手拉手排成一行,用棉鞋当滑板,齐刷刷地在晶莹透亮的街道上步调一致速度均匀地往前滑动。暖暖的阳光,澄澈的蓝天,清冷的北风,穿着各色花罩衫的女孩子们,笑声朗朗,步履稳健,迎着阳光,向前滑行。我则小心翼翼地走在没有结冰的路面上,慢条斯理地欣赏同伴们的美妙身姿。那是记忆里最美丽的冬季画面和最绝妙的天然滑冰场。事隔多年以后,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场景,那阳光,还有我的那些勇敢的小伙伴们。
光阴在一场一场的大雪里飞扬而逝。父亲亲手制作的滑轮,母亲用一盆盆洗衣水浇筑而成的滑冰场,早已不复存在。父亲不在了,母亲已是耄耋老人,当年的稚龄孩童,已是人至中年走过半生岁月。往事悠悠,记忆永恒。又是一年漫天风雪的冬季,在文字里记下那些年的风雪,那些风雪里的岁月,那些岁月里的温暖亲情、成长故事,还有满载父母体温和印记的我们的滑冰场。竹 心(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