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邵明 李修杰

　　历史渡口是长江流域标志性的文化符号。借鉴国内外经验，应用场景叙事理论，对长江流域历史渡口遗产进行系统研究、价值评估及创新活化，可从以下三条路径开展：第一，从真实性角度，构建数据库，摸清家底。第二，从合法性角度，建立评价体系，多维呈现价值。第三，借鉴场景叙事的戏剧性，制定保护规划，加强活态保护。

　　古渡口：长江流域标志性文化符号

　　大江横万里，古渡渺千秋。

　　古渡口，是长江历史与文化的缩影。滚滚长江自古就被视为“天堑”，它是中国南北交通线上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屏障。古时往来长江南北的渡船极为兴旺，长江上的渡口数量多、规模大。瓜洲渡、西津渡、龙街渡、横江浦渡口、城陵矶渡口、采石矶渡口、燕子矶渡口……渡口成就了紧密的经济活动来往、频繁的人口跨区域迁移，形成了长江沿岸各地域文化的共性与多样性。这些文化的多样性与交融性投射在了长江边上的渡口街市、站台设施、行业会馆、码头故事、船舶景物等，古老的渡口见证了长江两岸人民的繁衍生息，也见证了中华民族的兴衰荣辱。

　　然而，随着交通方式的变迁与滨水区域的现代化开发，那些有着历史记忆的古渡口却渐渐被遗忘，甚至有存续危机。据笔者不完全统计，仅在长江下游地区（从江西九江至上海吴淞口），历史资料记载中具备历史文化价值的历史渡口数目就超140个，而目前尚留存有重要设施等历史痕迹的不足50个，被正式列入文物保护单位或划入历史风貌保护区的仅有4处。

　　保护好长江文物和文化遗产，当前亟须提高对历史渡口的认知，摸清家底，在此基础上，借鉴国内外经验，应用场景叙事理论，制定保护规划。

　　国际保护路径：多主体协同，立足独特故事

　　目前国际上英、美、日等国作为轮渡业发展成熟的国家，都因地制宜形成了完整针对历史渡口进行保护管理、维护与活化的政策法规体系。其一是针对已经废弃的历史轮渡遗存进行保护、更新与活化的政策法令，以期保护与传承相关历史文化；其二是针对在营轮渡及相关设施进行维护、更新与改扩建，以期增强轮渡吸引力。

　　（1）英国经验：多主体合作，市场化运作。在对历史渡口保护层面，英国政府主要以相关公共机构与信托基金合作项目的方式，推进相关码头遗产的保护工作。英国成立了英格兰历史建筑和古迹委员会（又称“历史英格兰”）与英国遗产信托基金（又称“英国遗产”）两个机构从事英国遗产保护相关活动，并对各地申报的各类历史遗产进行评估与登记。其中历史英格兰组织于2014年与渔业协会针对英国现存的港口和历史遗产关联项目进行了专题研究并形成了《港口和历史环境》的专题报告，包含港口遗产的认定与保护概况、相关政策、6个典型案例的历史遗产现状、渡口发展与历史环境保护的共利与矛盾；针对目前港口运营方对历史遗产保护认知缺乏、有经济因素顾虑等现状，提出了“建立良好关系-初步指导-更新总体规划-达成遗产合作协议（HPA）”的咨询战略措施，为进一步开展港口遗产保护工作提供有力帮助。此外，在具体港口码头活化项目开展方面，英国海事遗产信托基金组织与国家历史船舶组织和历史英格兰组织合作，开设“遗产港口”项目平台，以投资和组织规划方式鼓励当地社区保护并活化本地港口遗产，引入新的商业模式与活动事件展现传统港口文化。目前已在英格兰促成了12个码头遗产项目完成，为当地码头遗产活化和旅游业发展带来积极变化。

　　（2）美国经验：私人运营，政府补助与监管。在历史码头保护与更新方面，美国相关部门机构与政策法规已形成初步构架。1966年国会通过了《国家历史保护法案》，让联邦政府正式介入历史保护领域中并担任合作者和领导者的角色。该法案创建了历史保护咨询委员会这一机构，专职负责审理、考察并评估各地的潜在历史遗产建设，并推进相关历史保护的行政法令通过。在委员会推动下，政府于1997年通过了第13061号行政法令，规定美国对遗产河流沿岸社区的联邦支持，确定了以行政机构资助，社区及公共组织为主体的针对重要遗产河流及沿岸社区设施的自然环境保护、经济振兴和历史文化传承的社会性活动。在这一方针架构指引下，也逐步形成了以运营方为规划主体，公路管理局监管，社区等利益相关方参与的、包含资产评估、环境审查、更新方案研讨、公共会议审议等环节的轮渡更新项目流程，达到综合相关各方智慧，平衡提升自然、经济和历史文化效益的效果。

　　（3）日本经验：协会联合，立足独特文化故事。历史渡口并未被日本政府作为具有鲜明特征的重点对象予以区分，仅有少数几个港口码头被作为附属列入历史建筑群保护区类别中。值得一提的是，日本文化厅于2015年提出了“日本遗产”计划。日本遗产这一概念区别于关注单一文化财产价值保护的正式性概念（世界遗产、文化财产），而是立足于独特的地区历史和传统的故事。日本遗产通过地方政府和机构整合申报，文化厅评估审理，将每个故事与地区和已有或尚未认定的文化财产联系起来，将其作为集体性文化空间加以利用和推广，从而在振兴当地社区的同时传播本地故事，传承地方文化。日本遗产的申请范围并不局限于单一地方，也可以是具有相似特征的地方城市共同申请，但其认定要求必须满足历史真实性、地域独特性、主题性和叙事性四方面要素，并包含至少一项国家认定的有形或无形文化财产。在目前已经公布的近104项日本遗产中，已经有5项包含了极具地方特色的轮渡和航运文化故事，其中既有多个重要港口城市的联合故事，也有历史海道港口故事，甚至包含了独特的“海贼”文化故事。结合这些特色文化故事的宣传并推向世界，当地政府也有计划地开展了相应的文旅宣传与建设，有力推动了相关航运文化传承。

　　场景叙事活化记忆：真实性、合法性与戏剧性

　　借鉴国内外经验，对长江流域历史渡口遗产系统研究、价值评估及创新活化，可从以下三条路径开展：

　　第一，从真实性角度，构建数据库，摸清家底。全域、全要素、全时空收集和整理长江流域历史渡口与其历史沿革、现状遗存、价值信息等，形成一个包含多媒体图文影像记忆信息定位的长江流域历史渡口记忆数据库，借此总结归纳相关的类型与要素，深入理解其共性特征，为后续研究提供丰富、系统的基础数据。

　　针对长江流域历史渡口的隐匿性、复杂性与多样性，结合文献分析、实地调研、专家访谈等方式收集整理历史渡口这类记忆场所的历史沿革、现状遗存、事件信息等多方位记忆信息资料，并运用3D、ArcGIS等技术按照纵向时间与横向空间两个维度对相关渡口进行理性刻画，形成长江下游历史渡口场所特征客观数据，揭示其演变肌理与关键问题。

　　第二，从合法性角度，建立评价体系，多维呈现价值。结合文化遗产价值评价系统与场景叙事理论，对历史渡口的叙事场景进行解构，提出针对不同场景要素的评价指标，结合量化分析方法确立不同评价指标间的权重关系，形成一个有针对性的历史渡口场景价值评价体系，为制定有效的保护措施和活化策略提供科学系统的评估方法。

　　结合以往文化遗产建立的价值评价体系，借鉴场景理论中针对消费场景的五要素框架、四大价值（岁月、情感、使用、文化）维度，借鉴场景叙事框架，对历史渡口遗存进行解构，并针对不同类型叙事要素特征提出对应的评价指标，形成兼容不同保护与更新状况的历史渡口价值指标体系。在此基础上对特征数据库中比较分析遴选出的代表性案例共同应用指标体系进行评价，并综合运用层次分析等不同量化分析方法对评价指标进行处理，最终参考专家打分法确定不同评价指标间的权重关系，最终构建出科学的、可推广的历史渡口记忆场所价值评价体系。

　　第三，借鉴场景叙事的戏剧性，制定保护规划，加强活态保护。针对长江下游不同类型渡口遗产的不同要素，基于评价结果，运用场景叙事的理论与方法，从宏观、中观、微观尺度，编制近中远期保护与创新发展规划，制定一系列活态保护路径与活化设计导则，结合典型案例建立示范应用，为长江流域提供理论参考。

　　针对历史渡口的隐匿性、复杂性、多样性，以设施为导向的要素组合，从渡口记忆信息切入，挖掘长江流域共同的文化基因，借助渡口遗存这一特殊物质性载体串联中华文明与水文化脉络；同时，充分利用渡口周边文化资源与山水自然资源，结合待开发地块与生态廊道建设，对接不同人群的现实需求，借助邻里、设施、人群、关联的活动等场景叙事各要素，谋划建设集“文、商、旅、游、购、娱”为一体的多元活态场景，形成蕴含多元文化价值观与不同生产生活方式的特定文化环境，为长江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提供技术路径与启示。

　　（作者单位：上海交通大学，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我国城镇化进程中记忆场所的保护与活化创新”成果）